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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泽厚


[中国当代五大美学家]

  李泽厚 (1930~)
  湖南长沙人。1954年毕业于北大哲学系。历任中国社科院哲学所研究员、教授,新加坡东亚哲学研究所高级研究员,美国科罗拉多大学客座教授,巴黎国际哲学院院士。全国第七届人大代表,人大教科文卫委员会委员,中国作协第四届理事。1955年开始发表作品。1979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专著《批判哲学的批判》、《美的历程》、《华夏美学》、《美学四讲》、《中国古代思想史论》、《中国近代思想史论》、《中国现代思想史论》、《走我自己的路》,主编《中国美学史》(多卷,合作)、《美学丛书》、《美学译文》丛书等。
  求学时期
  李泽厚,湖南长沙宁乡县道林人,生于1930年6月,曾就读于宁乡四中,湖南省第一师范,1945秋,李泽厚初中毕业,考上了当时湖南最著名的省立一中。因为没钱入学,只好进了吃饭也有公费补助的省立第一师范。贫困是李泽厚不完美的青春年代的一个烙印,一直持续了他整个学生时代。“家道中落,没有饭吃的那种痛苦,你是不能体会的。”他对本刊记者说。
  所幸他天性聪明,一路入读的都是名校。湖南省立第一师范有名但很保守,国民党-做校长。当时进步-风起云涌,学校里却没什么进步气氛,连《大公报》都不让看。“但是书店还可以看到一些,比如-的《西行漫记》,马克思本人的著作。我只好每星期天过河,去城里的书店站一整天。”李泽厚对本刊记者回忆。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比被动灌输的东西印象要深得多。我不喜欢人云亦云的东西,不喜欢空洞烦琐的东西,恐怕都应追溯到自己那个穷困、认真、广泛阅读的青年时期。”李泽厚确实信奉了马克思主义,这在学风保守的学校是一个异类。“全班就我一个人倾向进步,后来被学校拉进黑名单,还突击检查我,不过我事先把书藏好了。我还一直想加入共产党,当时湖南大学就有地下党,后来因为母亲死了要奔丧,等回来以后再找这个人,就找不到了。可能他们也不会接收我,我当时太高调了,周围人都以为我是共产党,连我弟弟都这么以为。”
  “我当时也是不要命的。去送毛泽东的一个文稿,街道上真是-林立,我把文稿藏在鞋垫下面。所以我对一些学生说,不怕死有什么了不起。我就不怕死过,但那不解决问题。”这是李泽厚一生中和政治以及“主义”最亲近的时刻。“当时我们毕业时有个小册子,每个人写几句话。有个同学居然记得我写的那句话:‘不是血淋淋的斗争,就是死亡。敬录KM语赠别本班同学。’KM就是Karl Marx(马克思)。”
  1950年,李泽厚考上北京大学哲学系。新中国刚成立,就开始抗美援朝,李泽厚还是满怀热情在系里作讲演,但他对入党的态度却有改变。“我的确接受马克思主义比较早,就看不起很多人。解放后我看到一些人入团、入党太容易了,就是积极一点啊,表现好啊,他们不是真的信仰。入党是要真的信仰,你要献出你自己。”
  穷困一直折磨着他。“记得我那时只能买零星的活页纸,硬本没用过。甚至有时连牙膏也不买,用盐刷牙。把那几元钱积存下来,寄给正在上中学、父母双亡的堂妹。我得了肺结核,一些活动不能参加,就把更多时间放在读书和写文章上。”李泽厚于是独住在楼顶的一间0里读书。0光线极暗,白天也要开灯。1958年出版的《康有为谭嗣同思想研究》一书,基本上是那时写成的初稿。他利用藏书极为丰富的北大图书馆翻阅、抄录了许多原始资料。“有的年轻人看我现在写文章很快,以为这是天分,其实我是下过笨工夫的。”李泽厚说。
  才气上自傲,物质上自卑。李泽厚后来跟朋友对谈时说起:“很遗憾,北大我倒看上过至少有两个女孩子,挺喜欢,姓甚名谁、哪个系的都打听清楚了。可是跟她们一句话也没讲,她们也不知道我何许人。”
  他初中时酷爱鲁迅冰心。两位名家一刚一柔,刚好对应了他生活中的不幸和幸福。“鲁迅叫我冷静地、批判地、愤怒地对待世界,冰心以纯真的爱和童心的美给我以慰藉与温暖。”李泽厚说。因此在以后的人生中,他为维护自己所寻求的真理,不惜两面作战;在回忆母亲、童年、故园以及曾爱慕的女生时,文笔却又轻柔优美。
  青年时代
  大学毕业后,李泽厚分配进入了中国社会科学院,当时叫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学部”
  。李泽厚在政治气氛浓厚的社科院是个异数。“他不按领导的指示来写,那时总挑他毛病,开了好几次批判会。”何兆武对本刊记者说。
  在政治性上不“过关”,但李泽厚却在学术上颇有建树。1955年,他发表了《关于中国古代抒情诗中的人民性问题》。这篇文章和此后关于美学的论战让他成名。这时,他不到30岁。“1987年去新加坡,国立大学中文系主任说,我们很早就读过李泽厚的名文,获益匪浅。我当时脸红了。”同样的想象还发生在日本。“80年代初去日本,一些日本同行都很惊讶地对我说,以为我应该是白发苍苍的老者。”李泽厚对本刊记者说。
  “50年代后期我有很多钱。印象最深的是1956年冬,我在《哲学研究》上发表一篇美学文章,在《历史研究》上发表一篇关于孙中山的文章,稿费加起来1000元。当时我的月工资收入才56还是70元,反正很少。我1956年就拿过每千字20元的稿酬,这是当时的最高稿酬。一般是10元左右。”这是李泽厚富足生活的开始。他买了一个唱片机,电动的,不用手摇,这在当时是奢侈品,但他仍然不讲究穿着。“在新加坡,人家叫我买件名牌衬衣,我说,名牌穿在身上是负担。我买了一块不太坏也不是名牌的表,就可以了。”
  从上世纪50年代后期开始,李泽厚很少为金钱的事务发愁。即使是在被下放的60年代,他被开除公职,但是有未用完的稿费支撑着他。“约有2000元吧,相当于现在的两三万元。”李泽厚说,1960年下乡那次,饿得全身浮肿,但冬天回到北京,只有高价饭馆才有肉卖,所幸还有点稿费,那就不在乎。到高级饭馆去吃了好多次,大吃了几次肥肉。
  李泽厚的版税超过百万,这在学者中是少见的。采访中,他会几次提到:“我个人经济搞得很好。我从美国回来是坐商务舱,我自己掏钱的。”作品在学界和市场上都通过了检验,这使李泽厚有底气立下一个规矩。“50年代就定了,不为政治任务,也不为经济考虑写文章。这一条至今一直坚持。50年代我不是已经有点名气了吗?那时候约我写文章、出书的很多,我99%都拒绝了。”李泽厚说。
  很难说李泽厚是否意识到了前辈学人因为谨慎而少有建树,但他在和一个朋友的对谈中说:“反正我是称过他们的分量,分量也就那个样子,包括一些名家。”脾气倔强,不懂迎合却偏偏少年成名,付出的代价就是人缘不好。这个特点到老年也没改变。北京城中心的房子,清雅干净,却少有朋友拜访。
  李泽厚确实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钱钟书给他写信,他说想不好如何回复,拖一阵就忘记了。替宗白华写《美学散步》的序言,“我始终没和宗先生交谈,我没去看望他,事前事后也没去征求他的意见”。但宗白华先生去世的时候,李泽厚得知他是因行政级别不够而被阻挡了就医之路,在90岁诞辰的前三天逝世,就写了一篇悼文:我为宗先生哭!我为中国知识分子哭!我为中国哭!
  文革时期
  李泽厚从“文革”时就开始考虑经济问题。“当时是政治挂帅,但马克思基本原理就是‘吃饭哲学’。”吃饭是什么?吃饭就是发展经济嘛。我非常欣赏莫言,他在文章里写,饿的时候,他吃过煤渣,到那个时候所有荣誉、地位,什么其他东西都是次要的。那是!我没有饿到那种程度,但是我知道这一点,我理解这一点。我经历长期饥饿的就是下放农村,吃的真差,什么东西都没有,一天只有4个生白薯,还要劳动。那时牛都死光了,我还保留人拉犁的照片,一二十个人包括农民在内,共同控犁耕田。”
  从1958到1978的20年间,中国城镇居民人均收入增长不到4元,农民则不到2.6元,全社会物资紧缺,活力全无。李泽厚的生活是这段时间停滞的一个注脚:“我在困难时期用的那个暖壶,没有铁的,竹子做的,你们看都没看到过。一用就10年,一点变化都没有。工资10年20年不涨,大学生毕业52元,也许以后60年都是这样。物价也很稳定,3毛钱一个猪肝,10年也不变。1958年的时候,我们的口号是‘超英赶美’,当时日本还没有在话下。结果搞了10多年,日本比不上,台湾地区也比不上。”
  大约1995年的时候,他总结出了中国发展4个问题的顺序:经济发展,个人自由,社会正义,政治民主。“当然这只是大体区划,并不可截然分开。我从不认为经济能直接决定政治、文化等等,市场经济也并不必然地带来现代民主。但现代民主却以前者为前提,否则便不稳固。如果没有现代经济的存在和发展,一切恐怕都难以保障和持久。经济是在‘最终意义’上和长时期内对其他一切起着决定性的作用,经济发展具有某种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力量。”李泽厚对本刊记者说。
  大部分知识分子不得不随政治运动沉浮,表面上,李泽厚也不例外。“他也不一定离经叛道,不过总是有自己的想法。”何兆武对本刊记者说,“‘文革’时候,我们每天早上读林副统帅的再版前言,每天都在背这个。李泽厚也背。”他参加劳动时甚至非常积极。“老想和别人比谁背得更重。我最重可以背105斤。”李泽厚对本刊记者说。
  他的反抗方式是温和的。“我对康德很早就有兴趣,是下放时仔细读的。上面盖着‘毛选’,下面就是康德的这本书。因为那本书就是要慢慢读的,要非常细心,真是一个字一个字读,不止读一遍。我还带了一个本子,做了很多笔记。原来笔记本上几万字,后来发展到十几二十万字。我说我在地震棚里还在改写,感觉非常愉快。反正那时知识分子没什么事。我的一个同学在做木器。我绝不会考虑做这些事情。”
  他讲起失去个人自由的苦痛:“有一次被下放到山东农村,离北京也不远。我躺在一个场地上,坡上就是火车道,看着火车从路边开过,就想,哎呀,什么时候能坐火车回去,回北京看看啊。”
  “不过这样我就了解人生,你活着干什么,为什么要活着,你活的意义是什么?我大概比较早地想到这些问题。”李泽厚对本刊记者说,他从自身的苦难中体味到了经济发展、个人自由的重要,“我认为中国发展4个问题的顺序:经济发展,个人自由,社会正义,政治民主。我至今仍然坚持这个发展次序。这4个方面,在不同的时候侧重可以微调,但顺序不能变”。
  改革开放
  上世纪80年代,图书开禁,喜欢“突破常规”的李泽厚立刻从厌恶陈腐说教的青年人那里得到了呼唤和回应。他的一位前同事向本刊记者形容80年代李泽厚的风光:“只要他在哲学所上班那天,办公室就塞满了全国各地来拜访他的人群。和他一个办公室的同事都挤不进去。中午去食堂吃饭,他后面跟着一二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
  学术上的成功伴随了政治上的受青睐。1986年,他以中国社科院普通研究员的身份,获得了一套国家分给的房子,100平方米,这是当时常务副院长的待遇。1988年,他被选为全国人大代表。一个明显的事实是:80年代,他的书已经卖到几十万册,所有的书都有盗版。在当时一片舶来品的翻译潮中,他是本土学术明星。“我甚至有走仕途的机会。”李泽厚对本刊记者说,“不过我不愿意入党。”经历过的政治生活的荒诞性,使他们这一代知识分子对政治形成了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政治是先有结论,这和搞学术不同。”
  “我个性不适于搞政治。我搞政治,客观上有可能,主观上也不是完全没有这个能力。我对政治的判断非常准确,猜胡锦涛这一届政治局常委名单,我只错了两个。”李泽厚对本刊记者说,“但我不愿意和人发生关系,人缘不好。政治需要你去组织,跟人打交道。我只能搞书本。我觉得毛泽东讲得对,杀猪猪会跑,书本不会跑,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就是个书生,我没有这个能力搞政治。所以我不适宜当政界代表。”
  李泽厚做人大代表期间属于教科文卫组。他还记得同组的都是业界的知名人物:有1966年进驻北大的工作组组长张承先,《人民日报》总胡绩伟,很有名的泌尿科大夫吴阶平,还有许嘉璐,他是第九、十两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
  当人大代表期间,李泽厚说他很少发言。他唯一记得的一次发言就是在1988年4月2日人大小组会上,“因为我是湖南人,所以参加讨论时在湖南组。同组的有厉以宁刘大年,还有中央的一些人”。
  李泽厚发言的内容是:过早抛弃新民主主义理论是一大损失。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是在吸取了数十年的历史经验教训之后,在新时期中对新民主主义理论的恢复和发展。中国革命是依靠新民主主义理论取得胜利的。新中国成立不久,学习苏联斯大林模式的社会主义,过早地抛弃和否定了新民主主义理论,是一大损失。毛泽东在《在新民主主义》中曾明确指出,革命胜利后,将有一个较长时期,无产阶级的国营经济占领导和统治地位,它是社会主义性质的,但允许私营经济的存在和发展,整个社会的方向是社会主义,不是资本主义。苏联经过了70年后又在重提研究列宁的新经济政策,重新评价布哈林,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实事求是地重新估价当年刘少奇邓子恢等同志提出的“巩固新民主主义秩序”等思想呢?
  “当时说这个是比较大胆的,比较激进的。在理论上,新民主主义是资本主义。我的发言就是说社会主义进入早了,毛泽东那时候搞新民主主义挺好的。我之所以发言,因为当时这个问题很重要,是一个全局性问题,关系到社会如何定性。这是大问题。”李泽厚对本刊记者说。
  当时会上很多人都不吱声,但会后反应还是蛮强烈。1988年4月7日《人民日报》摘登一些代表发言,其中包括李泽厚的发言。“发言登在《人民日报》上,说明是认可的。后来国家提出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这个概念,还搞这个阶段。”李泽厚说。
  1992年,李泽厚决定出国。“当时批判我的文章超过了批判其他人的总和,我自己搜集了60多篇,据说一共有200多篇。”李泽厚对本刊记者说,“而且是两面作战,一面是正统的‘左派’,一面是激进的青年。前者批判我是‘崇尚个体、贬低总体’,是存在主义;后者批判我是‘崇尚总体、贬低个体’,是固守传统。”虽然饱受诟病, 但他去了美国一个小镇教书后,国内还给了他一个全国政协委员的职位。
  李泽厚很少回国参加政协会议,但他仍然非常关注国内。1996年,他在给朋友的信末问:京中、院中有何新闻、动态可告否?1993年,他回国20天,看到在出国的一年时间里,中国在发生变化:理发7元,走时才8角。洗澡3元,走时才6毛。上饭馆可以吃到鸡鸭鱼肉,小摊贩上的食品饭菜也并非完全不可以入口……这些世俗的细节,微弱但温暖。一个关心现实的学者的研究和思考,只有放在自己最熟悉之地,衣食住行最琐碎的涨落里,才最有生命力。“以后我还要回来的。”李泽厚说,“北京的民主,中国的民主,毕竟比美国的民主对我更重要。”



  同年(公元1930年)出生的名人:

下一名人:李占恒